“她”有一点奇怪，虽然打扮的很时髦，但是打底裤下的腿过于消瘦了，肩膀也有点宽，倒有点像男生。
清莞关上防盗门，环视整间屋子，又黑又肮脏，虽然有打扫，但还是掩藏不住墙上的手印，还有旧沙发上密布的灰尘和蛛网。
刘苑把快递放桌上，看着“她”几下撕开袋子，露出白色的裙撑和网袜，“她”拿着裙撑看了看说：“还算不错，跟卖家秀没什么区别。”
声音不对，听出来刻意隐含的浑厚低音，那么这个“她”实际上真的是“他”了。
“小苑，你还带朋友来啦？”那个人向自己的方向扬起脸，清莞忍不住后退了一步。
“嗯，这是我现在的助手张清莞。”刘苑点头，“我还没跟你介绍，这位是我的前辈，樊帆，A大学计算机的，原来也是咱们学校的，大我两年。”
清莞有点瑟缩地鞠躬：“前辈好。”
樊帆笑了：“没事不用见外，都是自己人，一会留下吃个饭吗，我刚下的电影，可以一块看。”
刘苑笑了：“不用了，一会清莞要回家给她妈过生日，一会我送她先走，我留下来跟你聊聊天。”
樊帆给她们倒上水，说：“真好，我都好久没跟我妈说过话了。”
“你妈还没理你？生活费够吗？”
“还好啦，我自己也打工，就是药钱和租房钱很要命，攒的钱还不够自己花的。”
“前辈平常都打什么工呢？”清莞两只手托住玻璃杯，用热水来捂手，这屋子的确有点太冷了。
“基本上都是线上的，写写代码，或者代课。周末去当家教，最多一个月能两千吧，但是太累了。”樊帆看了看清莞冻的发白的脸，面不改色地开了电暖风，“抱歉啦，省电费我就没开，有点冷吧？”
“没事，前辈要是省，关掉也好，我系好外套。”
“这孩子太懂事啦，你带出来的？”樊帆笑了笑，“这性子没被客户刁难过？”
“刁难有我撑腰，谁敢在我这放肆啊？”刘苑翘起二郎腿，“主要是想问问我们之前体育馆那次，领头人的资料。这回是他弟弟的事情，但他事情解决了之后居然找到我们了，说要加入我们。”
“啊，那个初中部的小gay？我知道他，他可有意思了。”樊帆两眼突发神采，“这个人原来在校内网上出过柜，但是转天就删了，我觉得有趣就存过，没想到他还挺聪明的。谁被看出来了，是你还是她？”
最后一句问句问过，樊帆的眼神一凛，把清莞都吓僵了。不愧是之前的boss啊，这气场太强了。
“同时，我们在食堂吃饭，他就找过来了。”
“头一次啊，你藏身份藏得那么好，头一次被发现呀，这个孩子为什么你不想留？”
“还是觉得动机不纯吧，太聪明的人挺可怕的，让我想到你。”
“我可怕？”樊帆捂住嘴笑，“我们招人不都是招向往黑暗面的好奇宝宝吗？这孩子不也是？”
清莞的脸一阵白一阵红。刘苑笑了笑：“老前辈别老吓唬小孩，说正事。”
樊帆站起来打开电脑：“好啊，我找找之前的东西，可能有点慢，你们现在就要？”
看着机器猫屏保，刘苑一时有点语塞：“的确有点急，你找不到我就先送清莞回去。大学城有什么好吃的吗，回家带点。”
“啊，拔丝蛋糕和红薯都行，红薯可能会凉，家里有暖气的话放半个小时，别在路上吃，会着凉的。”
“谢谢前辈。”
“没事，有需要跟我说，回来小苑你把她微信号给我，这个小姑娘我挺喜欢的。”
“别瞎勾搭人家小姑娘，真是的。”刘苑拉清莞走向门口，“我们先撤了，别锁门，我一会还回来。”
她们两个人出门，清莞有点抖：“那个人是……人妖吗？”
“别这么叫啊，他是药娘。”刘苑戴好手套，“你看柜子上那一排全是雌激素，能把保持他那个外形女性化。”
“没什么副作用吗？”
“有，他最近情况还不错，之前真的是在自杀边缘了，但是最后自己挺过来了。”
“他为什么，想变成女的？做男生不挺好的吗？”
“各人有各人的想法吧。原来我当他助手的时候，他只是有点娘还不怎么引人注意，但是有一次在后台偷拍反串照片，他自己收了一份，结果后来就开始偷偷买女装。”
只是刘苑没有说的是，他们伪街的时候，被他们班男生看到了，后来年级爆发了一次斗殴，是打他的，嘲笑他娘娘腔，嘲笑他人妖。
“你们说我扮的不够美，那我就努力一点好了。”
他把这件事瞒了下来，没有跟大群报备，后来开始吃药，被家里发现赶出去了，还好高中底子不错，东借西借借到了生活费和学费——那也是为什么他这任干到了高三暑假，因为缺钱。
刘苑跟他吵过：“你这样对自己是永久性损伤不可逆的，你又不是真的心里面住着一个女生！”
“要是我说是呢？”樊帆坐在她对面很冷静地说，“我感觉也许当个女孩子，我才能真实的面对自己。”
也许他是对的，刘苑想，帆哥，不帆姐已经豁出去了，勇于面对自己的内心。但是自己能怎么办呢，她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压抑自己的黑暗之心。世界不允许她的快乐，不对，世界什么快乐都不允许，什么东西都要等价交换。
她想起那个人，或许他还在某个地方继续肆虐，用着其他的名字和联系方式，或许他每天也要面对着一群无聊的人，学着像普通人一样生活学习。但是他是怎么踏下心的？尤其是在那件事之后，他是怎么重新获得内心的愉悦，压抑自己的贪婪黑洞的？那对于自己太难了，她活的光明，身后就是无限阴影，像罗网般拢住的，是她自己的人性和脆弱。已经质变的东西，早就难以还原了。